12月上旬,我来到地质调查分院“皖南地区沉积性钒矿资源调查评价”项目组,参加野外地质工作。
初冬的清晨,项目组的院子已经苏醒。同事递给我一把已磨得发亮的地质锤、一双手套、一顶草帽,我背上准备好的干粮,身着“一物”红色工作服,脚蹬迷彩鞋,在紧张与期待中出发了。越野车载着我们,在一路颠簸五十分钟后,最终将我们放在车不能行的山脚处。推开车门时,组长打开手中的地形图,指着上面两条醒目的红线说:“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地质填图,计划完成这两条调查路线。”
我们的采集区域位于半山坡的小茶园上,沿着采茶的小径走上去,寻找可能有钒矿成分的岩石。经验丰富的同事们总能迅速找准点位,进行研判分析。到达山顶时,晨光刺破雾霭,群山露出褐灰色的嶙峋脊梁,景色苍茫壮阔。见我出神,同行的同事们笑称,地质人常年爬山,休息时回到家,最怕家人提出去爬山的计划,山上的风景看过太多,已然懒得欣赏,回到合肥要是实在不得已去爬个大蜀山,那真是如上了高速公路般的感觉!
交谈中得知,现在是开展野外地质工作的黄金时节。天气晴朗干冷,山上没有蚊虫,加之草木枯萎,比夏天钻密林、灌木丛要好很多。那时节,汗水从额头滚进眼角,蜇得生疼,藤蔓带着细微的倒刺,勾扯着裤脚和背包,蜱虫会悄无声息地从裤管钻进去,山蚂蝗也会趁人不备悄悄贴上来。有时在山上突然下起暴雨,即使从头到脚被淋湿,也得咬牙坚持下去,完成当天目标后才下山。
翻过小茶园的山包后,“羊肠小道”消失不见了,我们来到一处陡峭的大山包。我不敢相信我们还能继续前行,接下来我学到了地质人如何用地质锤凿开险路,一路向前。同事在前方,伸开双臂拨开杂草和树枝,在本来无处落脚的山坡上用地质锤敲凿出一个个支点。并不时提醒我:“小心”、“慢一点”。我感激地看着面前山坡上一个个支点,心里暗暗自责又耽误了他们的进程。行进间,同事们的注意力始终在周遭的岩壁上流转。他们不仅要展开手中的地质图快速比对,凝神观察露头的岩石。还要用罗盘俯身贴近一处相对平整的层面,仔细调整着罗盘仪的位置,然后在本子上记录下数据。有时还需要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岩石的矿物组成,不时用地质锤敲下一块块标本,放在手心细细端详,采集完样品后,还要在所采处用自喷漆留下醒目标记,并用记号笔按顺序做好编号。
为了不给队伍增加负担,我也学着慢慢稳住自己的重心,用地质锤敲出一个个支点,让身体和山体之间建立起直接且紧密的联系,手套让我可以放心去抓紧旁边的枯树枝,草帽保护我的脸不被树枝划伤。接下来的行程更是艰难,我们在近乎垂直的山坡上“之”字形挪移。每一下敲击,每一步攀登,都消耗着宝贵的体力。我的手腕被带刺的藤蔓划出了一道痕,小腿也开始颤抖,遇到大片荆棘挡路,只能贴着地面爬过去。有好几次,被厚厚的树叶连带着一起往下滑,这个时候,只能以坐姿增加滑行阻力,再抓住树枝或抱住最近的树,稍事休息后再慢慢移动。
我的同事们,虽然已经在野外工作多年且经验丰富,但陡峭的山体和体力的下降,他们也会有站立不稳、脚下打滑的时候,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胆战。而同事间的提醒,关键时刻的拉一把,总能化险为夷。我想,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经历中,队友间建立起的深厚友谊是弥足珍贵、牢不可破的。
在完成了一个个我本来觉得无法完成的采集点后,已是中午时分,我们下到一处山谷间。放下装着地质锤、罗盘、放大镜、小刀、记号喷漆、样品以及干粮的背包。摘掉草帽,让清凉的风拂去满脸的汗水,拿出干粮,席地就餐。大家一边吃着饼干、榨菜、干脆面,一边聊天。饼干虽然能充饥,但此时我却很想能吃上一碗热米饭。阵阵清风吹过,在苍茫群山中,我真切地感受到,地质勘查工作,就像是在解读大地写就的密码,每一层岩石、每一处构造、每一种矿物组合,都是地球历史的文字。而地质工作者,就是这些文字的破译者。这些文字从一把把磨得发光的地质锤、一次次翻山越岭、一双双能读懂石头语言的眼睛里,一点点破译出来。山石不语,却回答了所有问题。
一路前行,我们的背包越来越沉,里面装满了沉甸甸的样品。后来,同事说,山越来越陡,担心我体力跟不上,我只好提前结束行程。而他们继续向着更大更陡峭的山体走去。
傍晚时分,各个小组都陆续回来了,开始整理样品和数据。晚饭后,大家聊着刚参加地质工作时,满怀地质人“三光荣”、“四特别”精神以及一物人“献身地质,永当先锋”的精神,从1978年成立至今,“一物”人步履不停,大兴安岭、天山南北、塔克拉玛干、可可西里、羌塘等无人区都留下了深深的足迹。
此刻,手上的刺痕、全身的酸痛仍在,然而在欢声笑语中,仿佛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,而明天,又是新的一天。(党办 熊冰雪)